自2006年雅芳获得中国商务部颁发的第一张直销牌照至今，拿着直销牌照"合法神器"，或打着直销擦边球售卖化妆品、保健用品、保健器材等产品的公司层出不穷，他们打着解决各类疑难杂症的名义从事虚假宣传活动，同时又以多级代理、拉人头等方式扩大队伍、谋取利益。

2019年，靠1000多元一双鞋垫、火疗等神奇产品（技术）发迹的权健走向破灭；2021年，因直销企业涉嫌变相转让直销经营许可并导致非直销企业未经批准开展直销活动，安永、天福天美仕、大溪地诺丽饮料等四家公司被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点名"核查；今年1月，隆力奇董事长徐之伟因涉嫌非法集资被取保候审。

【资料图】

在监管之下，还有打着类似"直销"旗号的公司们，仍在国内四五线城市、县城以及村落里流窜，通过给人们创造财富自由的美梦，在社交平台传播和敛财。

无所不能的护眼喷雾

近年来，无论是青少年的视力问题还是老年人的眼部疾病问题日益严重。一方面，我国儿童青少年的高近视率以及高度近视趋于低龄化。根据国家卫健委数据，2020年，我国儿童青少年总体近视率为52.7%，随着年级升高，近视比例不断增加。

另一方面，作为全球头号致盲性疾病，患有白内障的老年群体也在不断增多。据中华医学会眼科学分会统计，据估算，在我国有超 2 亿老人正在遭受老花眼和白内障的双重侵袭。

在眼部问题危及个体健康并引发大众关注的社会背景下，眼部产品的厂商找到了新一轮的致富商机。

因看手机时间太长，眼睛时常感到雾蒙蒙的李娟（化名）于去年2月被朋友推荐了一只老鹰眼部清新套装，这款套装含两个产品，一个喷雾，一个精萃乳，各35毫升一瓶，一套499元。据了解，只要对着眼镜喷一喷、抹一抹，就可以缓解视力疲劳，提亮眼睛。

"之前追剧看得眼睛疼，喷完之后感觉眼睛不疼了。"她介绍，这款产品不仅能够缓解眼睛疲劳，还对青少年的近视问题、老年人的白内障、青光眼、干眼症等眼部问题有效果。

李娟谈及使用体验时称，自己感觉效果不错，后就开始在微信朋友圈分享这款产品，有人看到后咨询，她便会将带有自己推广号码的二维码分享给客户，客户通过百年老鹰在线商城便可自行下单购买。

当问及所谓"适用"，是否表示能够起到治疗眼部疾病的作用时，她连忙否认，"不是的，是调理，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调理效果也不一样。"她还补充道，有这类疾病的可以买来试一试，有的人使用后有效果，有的使用后效果不明显，都是因人而异。

李娟在朋友圈会分享一些与护眼相关的"周边"内容，这些内容除了所谓的国家政策大背景，比如"视力问题是国家之急""国家是如何对待中医的"等，还会"科普"护眼知识，如"高度近视眼能带来哪些眼底并发症"等。不过这类所谓的科普知识仅在呈现事物间的因果性和相关性，并不会告知造成眼部问题的具体原因以及这些科普信息的权威来源。

在李娟的朋友圈分享中，还有一类内容就是视频案例分享，例如有用户会在视频里称，"眼干、涩、重影、睡眠不好，用百年老鹰后得到了非常好的改善"，还有用户表示，"自己眼干眼涩治好了，儿子11天度数下降了25度"等。这些案例主要通过模糊到甚至看不清分享者五官的视频、图片来展示百年老鹰护眼产品适用范围之广，以及能解决的问题之多。

李娟向财经网科技介绍，去年10月左右，百年老鹰这款眼部清新喷雾组合已经更名为"视百年"，因为"产品原材料更新了，产品升级了"，但产品包装和销售模式上并没明显变化。财经网科技发现，上述时间点之后，李娟朋友圈宣传的产品名称确实出现了变更，但宣传的具体内容形式并无明显改变。另外，无论是百年老鹰还是视百年，财经网科技在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上并未搜索到这两款产品的备案信息。

对此，北京费岚清律师事务所主任王振坤律师表示，从上述产品的宣传内容来看，很容易引人误解，即产品有治疗近视等眼部问题的功效。"这种宣传行为不合法。按照《广告法》，除医疗、药品、医疗器械广告外，禁止其他任何广告涉及疾病治疗功能，并不得使用医疗用语或者易使推销的商品与药品、医疗器械相混淆的用语"。

另外，王振坤律师补充称，这个产品宣传有治疗效果，但从百年老鹰产品的标签上看，其并没有取得药品经营许可证，这个也是违法的，根据《药品管理法》，未取得药品经营许可证的，不得经营药品。

除了保健，还能赚钱

李娟告诉财经网科技，百年老鹰更名为"视百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有直销牌照，以使品牌生存更长久，宣传起来更合规。

去年10月，微信公众号"三生视康爱眼俱乐部"发布了首条文章，文中写到，三生（中国）新零售总裁凌若雅在会中提出，三生视康视百年将通过"正规、爆品、无忧、轻松、赋能、系统"六大领军战略，将视百年打造成属于国人的第一视康品牌。

三生（中国）全球产品研发顾问委员唐建一介绍视百年清新套装时表示，全新的包装设计让产品更具时尚感、品质感；在技术层面，全新的视百年清新套装更具科技含量。值得注意的是，唐建一曾是一只老鹰品牌的创始人。

公开资料显示，三生（中国）健康产业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2006年获得国家商务直销经营许可证部。2013年，该公司曾因产品价格虚高、疗效涉嫌虚假宣传被央视报道。

彼时《东方时空》报道称，浙江省一些会所最近流行一种"消费致富"理论。组织者称，只要成为会员，消费越多，赚钱越多，有能力的会员还能得到宝马汽车，甚至豪华游艇，先后已有80多万人加入其中。

报道还指出，三生公司是备案的直销企业，直销产品有保健食品和化妆品两类共52种，但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大量出售批准目录之外的商品。此外，该公司还有一个神秘策略，即关键制度不留纸面。

三生集团的卖货制度如何不得而知，但据李娟介绍，无论是一只老鹰还是视百年，产品价格相同，模式也没变，"只要做到五星代理，就可以拿到手下所有人的业务提成，但达到五星代理之前都是零售的利润。"

据李娟提供的代理模式图显示，花499元购买一盒产品就可成为分销商，再复购产品价格是399元，这意味着以后每卖一盒产品就有100元差价收益；成为星级代理后，从一星到五星，每卖一套499元的百年老鹰/视百年眼部清新套装，就会分别得到130元、160元、190元、220元以及250元的差价收益。

一星到五星五个级别的代理资格需要通过销售量考核。据悉，团队出货（李娟及手下团队人员）业绩累计20盒晋升成为一星代理；团队业绩累积到100盒，小市场业绩20盒（复购也算业绩）晋升成为二星代理；团队业绩累积到400盒，小市场业绩100盒，晋升成为三星代理；团队业绩累积到1600盒，小市场业绩400盒，晋升成为四星代理；团队业绩累积到4000盒，小市场业绩1000盒，晋升成为五星代理。

团队业绩和小市场业绩指的会员实行"双轨制"，也就是一个点位下可以发展两条线，指向两个区或多个区，业绩完成上述销售量的考核后，才能升级级别。

当然，赚钱的尽头不是代理，而是合伙人。所谓合伙人，意味着手下有五星代理为其赚钱。代理模式图显示，如果一个人能培养出一到三个五星代理，就能另外得到经营分红，分红金额为6-8元/单不等。

从分销商、星级代理到不同级别的合伙人，逐渐会发展成团队和系统。以李娟为例，只要有一个客户使用她的二维码在公司的在线商城购买了眼部套装，且这个客户又愿意将这个产品推荐给第三人，李娟便形成了自己的团队。

一个领导者发展的团队人数越来越多，便逐渐集结成为"系统"。系统当中的领导者为了让系统中的团队及个人更好地推销产品和卖货，还会通过直播授课、微信群答疑以及线下业务辅导等形式向手下的成员传授经验，指导如何找到客户和成交客户。

李娟坦言，可能是群内传播的信息涉及敏感词，与百年老鹰和视百年相关的群聊最近都被封了，不过，上头的领导人现在会每天早上七点半通过视频号直播继续介绍产品。她还坦言，未来可能要找个新产品去做，因为她上头系统的领导人离自己太远，不能给予多少销售指导，自己一个人干起来有些吃力。

对于上述提及的业务模式，王振坤律师认为该销售模式可能会构成传销，因为其违反了《禁止传销条例》规定，"团队的销售业绩决定个人是否能够升到不同星级的代理，这实质上是主要通过发展下线的方式来取得收益。"

《禁止传销条例》第七条规定：组织者或者经营者通过发展人员，要求被发展人员发展其他人员加入，对发展的人员以其直接或者间接滚动发展的人员数量为依据计算和给付报酬（包括物质奖励和其他经济利益，下同）；要求被发展人员交纳费用或者以认购商品等方式变相交纳费用，取得加入或者发展其他人员加入的资格；要求被发展人员发展其他人员加入，形成上下线关系，并以下线的销售业绩为依据计算和给付上线报酬，牟取非法利益的，属于传销行为。

教育层次偏低人群是主要参与者

在百年老鹰之前，李娟还接触过医神扁鹊堂，接下来还准备去了解一个叫金诃藏药的产品，这些产品多打着中医药学背景，并以与个人健康保护的相关新闻报道作为权威加持，宣称可以通过膏药、喷剂、精油等产品，佐以按摩、推拿等手段解决身体病痛、应对亚健康、提升个人免疫力，还能轻松赚钱。

70后的李娟高中毕业，目前周围的朋友也多是通过上述类似的健康产品相识。这些朋友也多是60-70后，学历多为初高中甚至小学学历，没有固定工作。朋友之间会互相推荐产品，互相邀请对方加入新平台。

《经济参考报》曾在报道中指出，虚假保健产品的受害对象，多以受教育层次偏低人群为主，多集中于老人、病人、低收入者等社会群体。在一些四五线城市和乡镇，甚至形成"亲戚朋友互相骗"的态势，使许多低收入家庭财产被掏空，甚至因此返贫。

"第一个月卖了20盒，第二个月卖了100盒，第三个月卖了400盒"。不过在这500多盒百年老鹰眼部套装销售量中，只有十来盒是李娟的一手销售，剩余的都是团队其他人的业绩。当问及其在百年老鹰赚不赚钱、赚了多少钱时，她表示，"换手机看不到了，没赚钱。"

李娟已经算不清自己在百年老鹰这类产品上累计投资了多少钱，更算不清自己是否已经把成本赚回来，但对于类似新项目，她仍保持开放心态，"产品不错就去干"。当然，比起过去数千元甚至上万元去囤货做代理、做站长，李娟在投资上愈发谨慎了，她通常会首选不要会员费的产品试水，并以后续投资金额大小作为个人是否加入的条件之一。

李娟经常会"给朋友个面子"，花些小钱尝试新事物，寻找新商机，希望能够保养自己身体的同时赚些钱生活。但是这类产品是保健品还是化妆品，是否已在食药监局备案、是否有生产资质，李娟都不知道且不会通过网络查询确认。

而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没有变得更健康。最近，她刚离开老家，坐火车到北京某三甲医院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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