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中国经济复苏不在于货币财政政策宽松，而在于能否通过系列结构性政策再次鼓起民间信心，激发起民间积极性，让市场在土地资金等要素配置中发挥更为关键的作用。尽管可能不需要加码宽松刺激力度，但现在还不是退出宽松政策的时候。"5月6日，野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陆挺在2023清华五道口首席经济学家论坛上表示。

野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陆挺

(资料图)

陆挺指出，在过去十多年中大的经济复苏有两次，一次是在2008年雷曼危机之后，一次是在2015年股灾之后。和此前两次复苏相比，此次复苏有三个显著区别：

一是，外部环境不同，前两次中国经济复苏与全球经济反弹绑定，虽然复苏时间有先后，幅度也不同，但总体来讲全球处于经济同步复苏之中。反观这次，各国经济复苏的起点主要取决于疫情结束时点。中国经济复苏时，全球经济尤其是美欧等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速处于快速下行通道，制约中国外需和出口。不一样的外部环境还体现在地缘政治。

二是，房地产复苏情况不同，前几轮复苏房地产是发动机和领头羊，房地产行业扮演极重要的、通过信贷市场传递宽松货币政策的作用。此次房地产行业低迷产生系列溢出效应，尤其是在地方财政方面。加之房地产复苏在不同地区之间存在差异，反过来抑制总需求，尤其是地方政府的实际投资需求。

三是，居民消费复苏情况不同，被疫情抑制的消费需求和供给同时被释放，这是此前两轮复苏没有的现象。

以下为部分发言实录

陆挺：前面几位从不同角度阐述了他们对当前经济的看法，我学习了之后深受启发，获益不浅。毫无疑问，我国经济目前处于疫后的复苏之中，但复苏有哪些特征？可持续性如何？宏观政策是否应该继续发力还是应该适当收缩？如果复苏不能很好的持续，瓶颈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这些都是我们当前需要思考的问题。温故而知新，在前面几位发言的基础之上，我认为可以和我国以往的几次经济复苏时期做一个比较，从而加深我们对当前经济形势的理解。

在过去十多年中，大的经济复苏有两次，一次是在2008年的雷曼危机之后，另外一次是在2015年的股灾之后。和那两次复苏相比，这次的复苏有三个地方是有显著区别的。

首先是外部环境不一样，前面两次我国经济的复苏都是和全球经济的反弹绑定在一起的，复苏的时间有先后，幅度也不同，但总体来讲全球处于同步的经济复苏之中。反观这次，各国经济复苏的起点主要取决于疫情结束的时点。中国以外，大部分国家的防疫措施在2021年春和2022春之间就大幅度放松了，生产生活快速走向正常，经济增速大幅发弹，并且引发通胀，美欧等发达经济体甚至引发了80年代初以来最高的通胀，最终迫使美欧央行从2022年春季开始大幅高速的加息。受加息和其他因素的影响，美欧的经济增速在2022年下半年开始明显下滑。如美国的GDP增速从去年三季度的3.2%下滑到四季度的2.6%和今年一季度的1.1%，到今年二季度很有可能降到1%以下。美联储快速加息之下，最近美国一些中型银行接连爆雷，对美国实体经济必然会产生负面影响，尽管最近有些指标还不错，美国下半年陷入衰退的可能性也不低。而我国结束动态清零政策是在去年的12月初，今年一月底初步形成群体免疫，经济增速开始反弹，因此在我国经济开始复苏时，全球经济尤其是美欧等发达经济体的经济增速处于快速的下行通道中，这会制约我国的外需和出口。外需的疲软，制约我国今年的经济复苏力度。不一样的外部环境还体现在另外一个维度上，也就是地缘政治。我们要客观的看到，和前两次复苏相比，我们这次复苏面临着极为复杂和困难的国际环境。

本轮复苏和以往经济复苏第二个显著差别是在房地产方面。房地产这个板块及其重要，对GDP贡献在四分之一左右，而对经济波动的影响可能远超四分之一，这是因为房地产行业还扮演一个极为重要的、通过信贷市场来传递宽松货币政策的作用。前面几轮复苏中，毫不夸张的说房地产是每次复苏的发动机和领头羊。上一轮2016-17年的复苏之中，因为货币化棚改对房地产市场的巨幅拉动，流向房地产行业的新增贷款曾经在2016年下半年超过银行总体新增贷款的50%；而在今年一季度，这个比例只有6%。房地产市场在今年二三月份有过短暂的疫后报复性反弹，但反弹力度在四月快速减弱。可以说对于房地产板块，千万不能因为前面两三个月某些城市的复苏而掉以轻心。

房地产行业的低迷还会产生一系列的溢出效应，尤其是在地方财政方面。这次房地产下滑之前，房地产行业对地方政府财政的贡献超过40%。地方财政的困难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效应，最后使得总需求低迷，降低经济复苏的可持续性。又因为如今土地销售主要集中在一二线大城市，这次房地产复苏在不同地区和不同规模的城市之间差别极大，本轮复苏和之前复苏相比地域性极强，区域差距和大小城市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拉大。而这种扩大的区域差距反过来又会抑制总需求，尤其是地方政府的实际投资需求。

本轮复苏和以往经济复苏第三个差别是在居民消费方面。从正面来讲，之前被疫情抑制的消费需求和供给会同时被释放，疫后解封，对经济有一个很大的脉冲效应，刚过去的黄金周各主要旅游景点人山人海，就是这种效应的体现，这是之前几轮复苏没有的现象。但是我们不能过于陶醉在这种报复性消费反弹之中。这种脉冲效应是很难持久的。

从这几个周期复苏的比较分析我们能做出一些判断。首先，不能因为一季度超预期的GDP增速而过于乐观，要看到目前因为服务消费方面的脉冲效应，我国经济处于疫后复苏的甜蜜期。今年下半年，因为之前提到的几个因素，我国经济复苏面临压力阻力。 第二，从短期宏观政策上来讲，虽然我们可能不需要加码宽松刺激力度，但现在还不是退出宽松政策的时候，还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目前复苏的成果。第三，目前经济复苏的瓶颈不在于货币财政政策是否足够宽松，而是在于是否能通过一系列的结构性政策，再次鼓起民间的信心，激发起民间的积极性，让市场在土地资金等要素配置中发挥更为关键的作用。昨天召开的第二十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中央领导做了特别好的部署，我认为中间有两点特别值得重视，一是要"坚持开放合作，不能闭门造车"，二是要"倍加珍惜爱护优秀企业家"。如果能落实好这两点，我认为当前经济复苏的势头是可以延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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